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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今生不行善 第17节

    时下到了年关,城中各处本来就比往日更繁华热闹,从天蒙蒙亮至坠兔收光,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上就没有个清宁时候。

    是以有个什么消息,当然也比平时散播的更快。

    姜莞一行是午后回京的,等到了后半晌,行宫之事盛京就传遍了。

    武安伯府六姑娘身边的一等贴身女婢在汝平行宫坏了事,丢了好大脸面。

    高门大户内宅里的大丫头,原比平头百姓家里的姑娘还金贵,也更该识礼数,可竟使下三滥的手段去勾引成国公府的大郎君。

    京城百姓谁不晓得那位韩大郎君的体面。

    国公夫人膝下就她一个嫡生的儿子,又是长子,国公爷虽说还没给他请封世子,可谁不知道将来爵位是要落在他身上的?

    素日里他又是有真才实学,做了三殿下的伴读。

    眼看着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先头几家上门去说过,也都是高门大户,结果都不成。

    然后就有人想起来,早几年间成国公夫妇亲往河东去过一趟。

    那会儿便有传言说,国公府看中了河东裴氏的嫡长女,要娶回家来做未来国公夫人的,但终究没有过明路,传言说上三五日,众人得了别家谈资,也就把这个抛之脑后不提。

    好巧不巧,先前有到外头置办年货或是正巧从河东方向办了事回京的,又说起来裴家月前有一行车队,护送女眷进京。

    这下可了不得,众人更说的有鼻子有眼,好似一时之间竟把这婚事撞破了一般。

    偏偏武安伯府那女婢这时候生出此等事端,这热闹谁不爱看呢?

    姜莞坐在茶楼二楼雅间靠窗的位置上,窗户支开了一半,冷风嗖嗖钻进屋中,她恍若未觉。

    周宛宁知道她是在听,也没劝她关窗,只叫人再弄个小火炉进来,把炭烧的再多些。

    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不免替裴清沅担忧:“你表姐还没抵京,京中传成这个样子,等她到了京城,这些人岂不是要拿出来再说嘴一次?我看她那个性子,未必不放在心上的。”

    姜莞却摇头,面上也并没见多焦虑:“我还怕他们不说呢。”

    当年京中传言她是知道的。

    没过明路,但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众口铄金,那不是她们几张嘴能解释清楚地,何况这种事哪有拿到外头专门解释的?

    若是明年定下婚期,成了婚,倒也算了。

    可又不成,将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那些传言就不大好听。

    她本来就没打算悄无声息了结此事。

    要断,就得断干净了。

    不能让表姐来日受人指摘半分。

    周宛宁看她倒成竹在胸那副模样,嘴角抽动,心下隐隐有个猜测,眸中诧异一闪而过,一双小鹿眼紧接着就瞪圆了:“莞莞,这些事情,该不会是你……你找人散播出去的吧?”

    姜莞不置可否。

    话是她说的,事儿是赵行办的。

    周宛宁目瞪口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你在行宫时那样生气,那般维护你表姐,怎么害她呀?”

    “这不是害她。”她算着时辰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韩沛昭会用什么法子退这桩婚。

    如今满城风雨,好像人人都笃定了这桩婚事,他想私下里处置干净是不可能的了。

    “云黛那事儿压不住,二哥哥就算威逼利诱让那些人闭嘴别提,可保不齐谁嘴快就给说出去了。”姜莞捧着缥色敞口茶杯暖手,掀了眼皮看过去,“我根本就没想让表姐嫁韩家,更不想让表姐因韩沛昭而受人指点。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儿,为什么扯到这些乌糟事中来?”

    “你把我给说糊涂了……”

    周宛宁刚开口,猛地收了声。

    她拿指尖去戳姜莞,又往楼下方向指。

    姜莞顺势望去,正好看见了成国公府的马车。

    周宛宁啧了声:“许夫人不在家里料理她宝贝儿子的破事,这是要去哪儿?”

    这个方向……过了这条街往东可抵昌平郡王府,往东南可至顾府,路程都不远,用不了一刻就能到。

    姜莞托腮不语,眸色微沉。

    她静静等了一刻左右,楼下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得意的把探听来的第一手消息嚷嚷的尽人皆知——成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昌平郡王府外。

    周宛宁彻底愣住了:“她去见郡王妃,难道还真的是去退婚吗?这么神?”

    姜莞缓缓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裙摆,在她肩头一拍:“改天请你听戏,我先回去了。”

    周宛宁在她身后诶了三五声,其实很想跟着一起去看这个热闹,但毕竟是家事,况且是退婚这样不便外人插手的家事,她只好目送了姜莞出门,自己又吃了两杯茶,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

    事情不是在汝平就已经了结了吗?云黛打发了,韩沛昭也洗刷了冤屈。

    莞莞不想让裴清沅嫁韩沛昭,这许夫人就真的到昌平郡王府先去见郡王妃,把退婚的事情提上一提了?

    好厉害啊。

    ·

    “我实是听不明白,夫人这是何意,不妨把话说的再明白些。”

    姜氏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瞧着气势十足,威仪凛然直逼人面门而来。

    此事是韩家理亏,许氏在她面前就更抬不起头。

    许氏几次三番长叹出声来:“我知道清沅就要到京城了,这本来是两个孩子的好事,可眼下……要不为着闹得满城风雨,国公爷写了书信,叫大郎带着亲去一趟河东,这事儿两家说开,只当没有婚约,也不必大动干戈。

    外面那些话,王妃大抵也听说了些……”

    “你很不用说这个。”姜氏冷呵着打断许氏的话,她冰冷的眼神斜睨过去,“你意思是说,你儿子在汝平叫个婢女吓破了胆,打算一辈子不近女色,守着成国公府的家业做世俗里的和尚,所以才非要跟我外甥女退婚?”

    这话也太难听了!

    什么世俗里的和尚。

    何况也没说终生不娶!

    许氏恨得牙根痒,咬了咬后槽牙,纠正她的话:“大郎如今实在是怕了这些手段,回了家跪在我们面前,说他这两三年内不想考虑婚事。

    国公爷请了家法把人也给打了,他就是不松口。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到王妃这里先来说一说的……”

    第27章 谁的错

    许氏有私心,但她并不觉得这可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原是想着此事她家也是受害者,虽然她也生气恼怒,大郎今次着了魔一样,回了家就疯言疯语,说什么两三年内决计不会成婚,没必要耽误裴清沅,别说把国公爷轻的打他,她也气的不轻。

    可是能怎么样?她还不是要想法子替他兜着,把这婚先给退了再说。

    难不成真的等到明年两家过完明路定下婚期,临到成婚时他再闹一场,真把裴家得罪个彻彻底底吗?

    本来是私下能解决的事儿,外面那些人又浑说一通,弄得如今势成骑虎。

    顾家是去不得的。

    顾怀章护短出了名,根本就不跟人讲道理,他那个夫人也不遑多让。

    所以她想到了昌平郡王妃。

    郡王府的门楣多尊贵啊,可越是尊贵体面,越是叫规矩拿捏着。

    这面子总不能一点都不顾吧?

    再心软些,松了口,裴家那里自有姜氏替他们周旋,这是好事!

    许氏只是没料到姜氏会似现在这样冷脸,她只得越发放低姿态,拿出求人的态度来:“您说我也多倒霉。裴家的婚事,好不容易求来的,当初裴家大姑娘年纪尚小,两家没过明路,但我跟着国公府去一趟河东,盛京众人不也心知肚明,这些年我们不说,人家就跟我们心照不宣罢了。

    本来大姑娘及笄礼过,我就说先去下聘,裴家又说不着急。

    您是明白人,膝下也有儿子,我如今都叫大郎给气昏了头,说起话来语无伦次,可您体谅我些,也晓得我心里多难过。”

    姜氏听来只想发笑。

    他们要退她外甥女的婚,她还得反过来体谅他们。

    跑到她跟前来开玩笑呢?

    她一言不发,冷眼打量许氏。

    从前倒没觉得这位成国公夫人这么豁得出脸面。

    许氏见她不为所动,咬了咬牙:“武安伯府那个丫头,缺了大德了,一坑坑三家,活活打死了她我都不解恨!王妃,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大郎眼下魔怔了一般,说什么不肯成婚,他说拖上两三年,哪怕是孩子话,但这事儿他心里有阴影,短时间内好不了,一年半载的,裴家大姑娘也等不起不是?

    我是真喜欢那个姑娘,可大郎生来是个没福气的,总不能为了他,耽误了大姑娘的婚事。”

    退婚嘛,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些话。

    姜氏实在是不想再听了,冰冰的哦了一声:“说了这么多,你们家原是为我外甥女考虑,是为了她好,才要退她的婚,那我得多些国公夫人,等回头她到了京城,我带她去给许夫人磕个头,谢谢你?”

    她胸口堵着一口气,无论如何不会给许氏好脸色,但看许氏嘴角一动又要说话,便一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要退婚,我是做不了主的,你得去跟我妹妹妹夫说。不过你什么意思我明白,想叫我从中斡旋,免得伤了两家和气,看来成国公也不想伤筋动骨。”

    这话才说到点子上。

    许氏忙不迭点头:“正是王妃这话了。”

    她也顾不得姜氏那些阴阳怪气的嘲讽,只当没听见,双手做捧心状,哎哟哟直道:“我就说您是能明白我,也肯体谅的。这事儿大郎虽也是受了那小蹄子祸害,可真退了婚,为了堵盛京与河东悠悠之口,终归是我们家大郎的错失。这……这……”

    她支吾半晌,姜氏索性把话接过来:“背信弃义的是成国公府,毁人姻缘的也是你们成国公府。

    许夫人今天既然来开了这个口,我心里有数了。

    你家既不愿再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我外甥女也不是寻不着好人家的郎君,非嫁你家大郎不可。

    你放心,就算我妹妹妹夫不晓得盛京诸事,一时不同意,我也一定从中斡旋,劝他们夫妇退婚,绝不叫清沅入你成国公府门楣!”

    许氏闻言脸色骤变:“王妃……”

    “可有一样。”姜氏掀了眼皮乜她,“你们家打算怎么补偿我外甥女?”

    “这……王妃这又是何意?”许氏确实是叫姜氏这话问愣了,脱口而出反问回去。

    正这时候,姜莞从外头回来,径直提着裙摆进了堂中来。

    她今儿身上是条间色裙,茜红间着凝胭色,红的张扬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