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面曲7 奥川佳织顺从的自由

    站在不远处的伊达里奈对我露出得意的清新笑容，她的双眼闪着名为希望的光芒。

    我气力全消，瘫坐在交谊厅的沙发上沉思。努力尝试深呼吸一口气，发现此刻空气如同洞穴荒漠之梦里的气息一样沉滞。

    我犹如在地球上见到沉重铁鎚和猎鹰的羽毛竟然能够在同一时间落地。

    那些外在因素反倒是变成一种特殊的助力？

    假如我的小小代言不值一哂，何况也尚未正式确定，很可能是粉丝临时变心而取消，但是奥川佳织的工作事项和行销宣传策略早已拟妥，有些企划已经开始进行，临时发生变卦就显得不太寻常。

    佳织目前人在哪里呢？

    所有二期生除了直美以外，都已抵达公司开始准备今天漫长的工作，为何没见到佳织身影？

    「嗨，小茜早安！」神采飞扬的伊达里奈愉快地走过来对我打招呼。

    「小茜，你怎么有气无力？是不是昨天放假，所以晚上玩疯了？」

    「我…我昨天『那个』来，有点不太舒服。」我非常好奇「做」了一整晚的里奈为何如此精神奕奕？

    「我的柜子里有止痛药，你要吃吗？。」里奈一如往常地关心我。

    「我吃过了，谢谢。已经好很多，等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今天有很多待办事项，不振作一点可不行，就算紧咬牙根也要撑下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人力派遣公司的第二支广告有五位团员入选，除了圣来学姊之外，二期生有我、南野姊妹和小茜。今天广告製作公司也会一同来定装，演唱会结束后就要开拍，接下来都没时间可以休息，我们要努力grabce（紧抓机会）！」

    她唱出bwithyou歷来畅销歌曲中的一句英文歌词后开心转了一圈，短裙裙襬随风飘曳。

    「谢谢。」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莫名地向她道谢。

    「干嘛说谢谢，这是你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机会。广告主题曲也是你和我一起配唱，想必是厂商也听到你在节目上的优美嗓音了。」

    我差点再次露出诧异神情，原本已得知会由二期生另一位「歌姬竞争者」久保栞（しおり，shiori，汉文发音同「刊」，日文多会写成平假名）与我一同负责配唱，没想到连久保栞也被拉下了。

    「请南野姊妹、伊达里奈、全芝嬛和草野茜到二号会议室，其馀团员先去试穿剩下的六套服装与鞋子，大家动作快一点！今天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中村助理大声吆喝着。全芝嬛乃日韩混血儿，也是二期生的卖点之一，可是她很早就已确定入籍日本。

    「我去拿个资料，随后就到会议室。」

    我望着翩然离去的里奈，她的身影好似重叠着昨晚在filostrato包厢内的伊达里奈。

    进入会议室后，发现奥川佳织早已坐在荻原老师对面，神情异常凝重，昨晚蜜糖般的笑容宛如梦中残像般不真实。bigboss馆山一平则是坐在老师隔壁。我和其他团员围绕着佳织而坐，深紫色的椭圆形长桌上摆着soma，那些气泡水此时好像罐装硫酸，使我產生心悸不适感。

    「假如可以改变现状的参数是『自伤行为』呢？」昨晚佳织的这句话彷彿全都灌入那些气泡水之中。

    「抱歉，我来晚了，这个先请大家嚐嚐看。」里奈姍姍来迟，手中捧着一堆金色的小盒子。她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下一个盒子。

    「里奈昨晚和谁约会啊？」荻原老师猝不及防拋出问题。

    里奈神情好似在千分之一秒内转为诧异，旋即恢復开朗笑容：「和自己呀！寂寞，是和自己重新做朋友。」

    「里奈说的是尚–保罗.沙特（jean-paulsartre）的名言吧？」荻原老师拆开盒子，取出一颗酒渍樱桃巧克力放入口中。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荻原老师。」

    「老师应该是看到这个唷？」南野萌指着盒上法文”rendezvous”。「那是『约会』的意思。」她和妹妹同时吃了一颗巧克力。

    「里奈提前收到白色情人节巧克力吗？」全芝嬛吃着入口即化的高级巧克力问道。连bigboss也不禁吃了一颗，只有我和佳织将巧克力原封不动。

    里奈面对全芝嬛的问题再次以笑容代替回答。

    「二期生演唱会即将登场，有些小插曲现在要解决，因此请各位在进行今天繁重工作之前先来这里开会商讨。」荻原老师做了开场白。

    「各位和我妻直美都是这次演唱会的重点露出对象，前天在白柳女士的节目已经成功打出一支全垒打，现在要趁胜追击。偶像界的竞争超乎想像激烈，各位眼前有一期生学姊的成就要超越，对外还有彼此瓜分市场的团体虎视眈眈，所以我们除了像智慧型手机一样推陈出新之外，更要像变形虫，立即做出对外在环境的应变。」bigboss的语气战战兢兢；春菜姊也提过偶像变形虫理论。

    「我们绝对会全力以赴，不负所託。」南野萌做出双手握拳的加油手势，接着转头望向绑着双马尾的南野芽。

    「这场演唱会后，除了例行的夏天全国演唱会之外，有可能会发表首度海外巡回演唱会，全国巡回的地点和场次也有可能增加。」荻原老师脸上看不出欣喜。

    「说实际一点，这场演唱会成功与否和回响，会影响赞助商和金主的意愿，尤其是南韩、中国与台湾方面。金妍静小姐在演唱会当天会将南韩金主带来现场。」

    bigboss仍然提出最现实的问题─金钱。

    「现在各国经济情况普遍不佳，地缘政治风险持续干扰金融体系与经济发展，各位其实肩负復甦经济和刺激消费的责任；可千万不能小看偶像带来的各种直接与递延效应。」荻原老师勉强露出一丝丝微笑，随即示意bigboss接续所谓的「小插曲」说明。

    此时，无法赶来的直美透过视讯的方式在大学里与会，不过只开了十分鐘得知大概状况后，理解力极佳的直美便匆忙赶回公司。

    四十分鐘后，大家神情凝重地步出会议室，即使有关于我的好消息，一时间也开心不起来。

    「怎么啦？快给我打起精神，能被两大老闆叫进去开会，绝对是肯定你们的能力。蜘蛛人第一集的片尾不是有提到责任越大，能力越大吗？」高山秀之先生对着大家鼓舞打气。

    「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南野萌毫不留情地指正错误。

    「高山先生，请问您的责任是大或小呢？」妹妹南野芽模仿蜘蛛人手腕发射蜘蛛丝的动作，想用这个问题堵住高山先生的嘴。

    「这…我的责任就是让你们都能赚大钱，showmethemoney！」

    南野姊妹面面相覷，无法理解状似无厘头的回答。

    该句英文乃出自一部知名电影的台词。

    这是一部讲述汤姆.克鲁斯（tomcruise）饰演运动经纪人如何从纸醉金迷到自我觉醒后，打从心底认真对待工作与客户，重新开啟新人生的电影─《征服情海》（jerrymaguire）。上映时间为1996年，这群年轻小女孩才刚出生甚至还在妈妈肚子里，几乎不知这部电影或经典台词quot;showmethemoneyquot;。

    草野茜虽看过此部电影，心情杂乱的她于此时则无意说明。

    同样与男主角身为经纪人的高山秀之，不知是有感而发抑或脱口而出？

    电影在一开始时，男主角于大半夜写了一封文情并茂的「使命宣言」（missionstatement）寄给任职运动经纪公司的所有人。他在标题为「thethihinkanddonotsay」（我们心中所想却不敢说的事情）的信中提及大家好像忘了职业运动的本质，导致原来的使命开始產生质变，这么多年过去，他觉得运动產业的未来发展必须仰赖大家的职业道德与责任，应该少接一些客户，少赚一点钱，专注在当初让自己投入这份事业的理念之上。想当然耳，奉行金钱至上主义的经纪公司便把男主角给开除了。

    过去这段偶像团体如雨后春笋冒出的期间，各大经纪公司也趁势捞钱，罔顾旗下艺人的权益，一旦发现赚不了钱，就弃用冷冻，反正年轻貌美、各式各样的女孩任君挑选，简直像上网找援交妹或打工族一般，甚至有超知名的偶像团体成员多达一百多位！製作人恐怕连团员姓名都喊不出来。

    我妻直美已在节目上抨击过此种现象，「非典型就业」模式已悄悄恶意入侵偶像界，假如连知名经纪公司旗下的偶像艺人都像打工族，又怎能期许她们发挥使命感，去带给粉丝欢乐希望甚至是社会氛围的改变？

    《征服情海》里男主角的真情告白以及那封信，确实也能套用在偶像业界，甚至更能发人省思。

    眼前始终沉默不语的奥川佳织突然开口：「高山先生，谢谢你，我们会好好努力。」

    面对冰山美人难得的回应，高山反而不知如何反应，连忙鞠躬说：「辛苦你了。」

    正当我想与佳织攀谈时，中村助理再次喊道：「麻烦刚才开会的团员先去试装一下，今天晚上要把所有服饰配件全部搞定。对了，还有人力派遣公司的广告服装，千万别忘了！现在起要跟时间赛跑，佐佐木由纪因为拍写真集需要，已经去会场取景拍照，大家全都要跟上脚步。」

    「今天肯定会十分漫长，定装过程好麻烦，而且还多了一套广告服装。」南野芽低声埋怨却又故意加强「广告服装」一词。

    「至少比没办法『试穿』广告服装的好呀，是不是？」南野萌的回答显然意有所指。

    「干！」我生平第一次在内心骂出脏话。

    下一秒，我差点衝上前去要南野萌注意团队精神与应有礼貌，却遭奥川佳织拦阻，她对我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就在昨天之前，南野姊妹还对佳织频频示好，之前也传言她们想与佳织组成二期生的「新御三家」。

    「最煎熬的还是录音配唱，得耗上许多额外时间。对了，还有某人真大牌，竟然没亲自来开会。」南野萌转头对妹妹抱怨。

    「都怪某人的好友在节目上不按台本进行，自己兴致一来，忽然唱出什么台语歌？连带我们也得跟着唱上几句没学过的台语。」

    「幸好演唱会上超过八成的歌曲都是对嘴，现在先努力撑过去，之后就不用受苦了。」全芝嬛也忍不住附和。

    「不止喔，别忘了我们还得在有限时间内把舞步学起来，更何况到时候还是得要背歌词，至少嘴型不能错。真是古老的歌曲，”雨夜之花”是我爷爷奶奶时代的曲子，真的会有粉丝想听？还要劳驾莉央与圣来学姐一起伴舞，面子可真大！」南野萌气嘟嘟模样十分可爱，说出的话却长满看不见的锐利尖刺。

    由于我妻直美和草野茜在白柳幸子女士的节目表现出色，不但网路上出现「希望在演唱会上看到相关演出」的回响，就连韩国与台湾的赞助商也想看看这批二期生究竟能耐如何？为何犹抱琵琶半遮面，公司迟迟不赶紧正式推出这批强打？

    基于此些因素，荻原老师决定临场加演”雨夜之花”的双语歌曲表演，以及我妻直美的小提琴演出，这在製作严谨的日本演唱会流程来说确实非常罕见。然而就如同馆山一平所云的「变形虫」理论，现今偶像必须随时做好应变准备，况且日本的偶像惨输南韩偶像团体的一点：欠缺现场演唱会边跳边唱的功力！

    就连对嘴后的舞蹈华丽程度也远比不上对手，导致k-pop席捲欧美的同时，日本偶像们只能作壁上观，一毛钱都捞不到，甚至跨不出东南亚区域。

    在加码演出的部分，先由我妻直美演奏小提琴拉开序曲，接着让草野茜来一段独唱，再加入其他入选团员的日台语和声及伴舞。製作人安排人气团员黑石莉央与斋藤圣来替草野茜伴舞，完完全全给足面子，想必能再次掀起一波话题，无怪乎南野姊妹颇有微词。

    bwithyou二期生演唱会重头戏之一是正式曝光祕密武器─超级美少女双胞胎南野姊妹。目前已进行为数不多的活动之中，仅有姊姊南野萌现身，公司彻底把南野芽给先藏起来，网路上有少许传言南野萌有个漂亮妹妹也是新进团员，但始终只听楼梯响，不见美人走出来，更不知南野芽和姊姊为双胞胎。一旦在演唱会上突袭性成功造势，先前备妥的广告与採访写真等等，均会在短时间内倾巢而出，把握绝对的「黄金赏味期间」。

    更特殊的设计是：南野芽的登场将採用「魔术表演」的酷炫方式，绝对是吸睛与焦点话题。姊妹俩光是想像就已兴奋不已，万分期待演出时刻的到来。

    由于源田美彩子事件带来的影响，荻原老师原本打算删除bawake演出部分，可是草野茜在会议上勇敢建言保留演出：「bawake虽然是子团体，不过预定之后会正式出道，如今大家也已经练习相当一段时间，就这样删掉演出十分可惜，能否保留两首歌曲？」

    「美彩子学姊负责的贝斯该怎么办？」南野萌提出抗议式疑问。

    「可以让直美负责，在上课时，她一直偷偷跟着学呢！直美聪明伶俐，音乐底子非常好，我想她应该会很乐意接受挑战。至于她原先负责的电子琴部分，可以让佳织试试看。」

    坐在草野茜身旁的奥川佳织难得脸部出现表情。

    「喔？佳织会弹钢琴或keyboard？」荻原老师推了一下眼镜。

    「嗯，小时候学了三年钢琴，最近则是自学将近一年半的电子琴。」她在桌底下用左手偷偷戳了草野茜的大腿。

    于是bawake的演出得以保留两首歌曲，出道乐团团员也正式定调。

    此时，黑石莉央与斋藤圣来学姊刚从录音室完成”雨夜之花”配唱，恰好听见南野姊妹的嘟嚷，于是相偕走到她们面前。

    「要有诱人的双唇，请说善意的言语；要有一双美丽的双眼，请懂得看见他人的优点；要有优美的姿态，请与知识同行不要落单。」莉央学姊以队长身分向南野萌严肃地开口。

    「这是…」妹妹南野芽愣了一下。

    「奥黛丽赫本的名言。」莉央学姊的自信与气势让人无法回嘴，她明白南野姊妹绝对不笨。「请快点去试装，今天行程满档，然后也别让森田老师在录音室等太久。」

    “雨夜花，雨夜花，受风雨吹落地；

    无人看见，每日怨慼，花谢落涂不再回。”

    一旁的圣来学姊忽然唱出”雨夜之花”台语版开头后说：「台语版蛮好听的耶，而且这几句歌词和发音都很美。对了，森田老师要我转达二位，等一下也要重新配唱”紫阳花下saygoodbye”唷！」

    「啊呀？什么？」

    「前几天配唱时，口水音太多，影响音准与清晰度，可能是平常说太多话了。」

    语毕，两位学姊朝我和佳织浅浅一笑，便往下一个工作地点继续前进─成功的当红偶像没有一刻能停下步伐。

    在南野姊妹身后的全芝嬛顿时不知所措，她犹豫此时是否该偷偷表态选边靠拢？

    南野芽趁学姊们离去之后，偷偷做了吐舌鬼脸。

    南野萌则是用夸张嘴型无声地说出：那首歌曲真难听！

    「大家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呀？今天必须把一分鐘当成两分鐘来用。」直美不一会儿功夫便已抵达公司，并且已经试了第二套服装，然而她不知道方才这里所发生的事。

    南野姊妹对她露出笑容：「知道啦，直美姊姊！我们现在就去试穿。」

    「这几套肯定非常适合你们姊妹，穿起来一定超可爱。」直美报以亲切微笑。

    我似乎能明白她双亲取名为「直美」并非是「正直又美丽」，而是「直接的美好」。

    复杂的社会，要用简单的方式去生活，永保直接又美好的态度去面对眼前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