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恶果

    【1】

    天空浓云低垂划过一道闪电，雷声轰鸣吓得跪在地上的陈胜浑身一颤。

    他睁大双眼，声音颤抖地哀求道：“S，是我的错，我…我保证绝对不会把您牵扯进来。”

    “小勋才十四岁，不能留下他一个人，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求您…”

    季知言揪起他的衣领让他闭了嘴，怒目而视着低语道：“我对小勋一直很好，他和你不一样，他比你聪明，你已经很久没见他了吧？”

    “是，已经两年了，我已经两年没见过我儿子了…”陈胜重重坐到地上，胡子拉碴的脸皱着落泪。

    “铃铃铃——”

    陈胜衬衣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季知言松开他的衣领替他整理了一番，“看来现在你需要一点时间接你的电话。”

    陈胜不敢耽搁，掏出手机一看是儿子陈小勋打开的视频通话。

    季知言瞥了陈胜的手机屏幕一眼，抽动嘴角暗笑，坐回办公桌前的老板椅看接下来的好戏。

    陈胜接通后看到陈小勋穿着学校校服，个子又高了些。

    他调整情绪露出笑容，抬手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痕，细看屏幕里那个平时只愿意与自己用微信寥寥几字交流的儿子。

    陈小勋神色仍如以往的冷淡：“爸。”

    陈胜殷勤应声：“诶。”

    陈小勋：“听说你总和那些干坏事的人混在一起，真的吗？”

    陈胜愣怔地偷瞄季知言一眼，看向屏幕里的陈小勋咕哝：“小勋，你是听谁说的？爸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

    陈小勋湿红了眼，擤了擤鼻子：“不知道是谁，最近班里都在传我闲话，说你是个坏人…整天和毒贩待在一起，现在说我是毒贩的儿子，说的什么都有，太难听的我懒得说了，我就想问…你真的这样吗？我是怎么能够读这所学校的，你从没告诉过我。”

    陈胜：“小勋，你是被班里的同学欺负了吗？是谁，告诉爸…”

    陈小勋撇了嘴，提高音量打断道：“是谁告诉你有用吗？我在美国，你拿什么帮我，如果你真的是他们说的那种人，那我没有你这样的爸，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你应该去自首，那是你该去的地方。”

    陈胜着急得混浊的双眼又满溢泪水：“小勋，他们是在造谣，都是在胡说八道，你别受他们影响…”

    陈小勋抬手抹了一把泪：“我只想好好念书…为什么会有这种言论缠着我？我已经没朋友了，无风不起浪…反正你想办法帮我解决！”

    话音刚落，陈小勋就把通话挂断了。

    “啧…真可怜。”季知言嗤笑着嘲讽，点燃一根烟抿在嘴里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吐出烟，“你两年不见的儿子，居然对你说这样的话，连我都觉得心寒，但那些人说的不都是事实吗？你就这么骗你儿子。”

    “小勋还是个孩子，S，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害他…这样是会害死人的！”

    陈胜心里直觉这和季知言脱不了干系，赶忙跪着挪动身子来到他跟前用泛黄的衣袖擦拭他的黑皮鞋，惶恐不安地仰视他。

    “怎么惩罚我都行，我全认，求您放过我的儿子。”

    “丑死了。”

    季知言注意到陈胜皱巴巴的脸上前额凝固的血和流下的泪混融在一起，嫌恶地踢开了他，见他嘴角破了出血，解气地笑了。

    “你全认？你这么爱你的儿子，那你就听他的话，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全认！这辈子我绝对不会背叛您，谢谢您愿意放过他。”被踢倒的陈胜立马爬上前朝他磕响头，前额伤口的血染在了地上。

    季知言有洁癖，觉得他弄得恶心，不想让他继续待在这了，扔了几张纸在地上，“把地板擦干净，把你的脸擦干净，然后滚出去。”

    “好。”陈胜捡起纸巾按他话里的顺序照做，随之牵着哈士奇和金毛，踉跄地走去开门，怎料撞上一个正好进门的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气愤吼道：“你不长眼睛啊？！”

    “对不起…”陈胜灰溜溜地迅速侧身而过，为不被人看见，通过没人的楼道离开。

    “你这么暴躁干什么？”季知言蹙额，烦躁地掐灭指间的烟。

    “抱歉。”男人低了一下头道歉，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S，他怎么出现在这，您…您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你觉得什么人最能守住秘密？”季知言反问。

    男人思索片刻回应：“死人。”

    季知言挑眉一笑回以肯定。

    “您…是要亲自动手？”男人微怯地气噎了一下。

    “愚蠢。”季知言嫌弃地瞥视他，一脚蹬地面朝落地窗而坐，望着窗外幽暗阴沉的天色，“我用得着脏了自己的手？一个整天和毒贩混在一起的人，本就该做好死于非命的准备，放他要自首的消息给那些经常和他交易的渣滓，你觉得那些人听到他要自首会怎么想？自有人替我收拾他。”

    他又说：“再派个人跟着他，免得他跑了。”

    “是，我这就去办。”男人兴奋地笑出了声，“他儿子在您手里，我笃定他不会抛下他儿子一个人跑。”

    “做事利落些，我要做到万无一失。”季知言意味深长地摸着下巴，察觉身后的人迟迟不走，又蹬了一下地面朝他问，“你还有什么事？”

    “姓明的，上星期为公司谈成了和‘GadgetUp’的合作。”男人谨慎道，“老爷知道后很高兴，您不在美国，就分了一部分事务给他管理。”

    「“GadgetUp”为美国一个专门为企业提供家用电器配件的知名公司。」

    “你现在才和我说？！”季知言厉声斥责，攥紧拳头，“这个杂种，这么急着表现做我哥哥了，半年前他妈还只是我爸的秘书，还真是有点本事…”

    “抱歉。”男人凝重地垂眸。

    “看来…我得回去一趟。”季知言有了回美国的想法，肃然吩咐道，“但我回去前还需要办一件事，你需要随时待命，等我这几天办完我再回去。”

    “好。”男人点头。

    “我怎么总碰上这些喜欢巴结我身边人的穷种呢？”季知言郁闷地低笑，“真是讨厌。”

    男人咽了口唾沫不敢多说，微微鞠躬后悄声离开了。

    【2】

    宋宅茶室。

    乔清梧推开门，看到宋慕山坐在茶桌前静默，不知在想什么。

    “慕山，外边下雨了，还打雷。”乔清梧关上门，站到她身旁，一手覆上她的肩膀，轻声说，“宋叔叔还没回来。”

    “我爸给我发了消息，他现在和季叔叔待一起，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宋慕山抬头笑着望她一眼，“打雷了你害怕？别怕，我在呢。”

    “我不怕。”乔清梧摇头，拉来一张椅子与她并排坐，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压力很大？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

    “我知道你会和我一起面对，别担心，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宋慕山伸手把乔清梧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镇静道：

    “之前跟踪我们的那两个逃犯是受人指使，指使他们的人名字叫‘陈胜’，能够确定他是季知言的人，他犯过的事足够让他吃一辈子牢饭，我会让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都付出应得的恶果。”

    “嗯，我相信你。”乔清梧静静地说，“你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和季知言有关，对吗？”

    见宋慕山沉吟不语，她心情有些沉闷，坚定地柔声劝说：

    “慕山，如果要和他彻底深究，事情会变得很复杂，天瑞和万嘉之间利益相连，我想了想，还是想不到什么能解决的好办法。”

    “我们需要做取舍，这也许就是现实…我不想你继续被这件事蛮缠，如果他再来打扰，我们一起让他知难而退，我并不怕他。”

    “清梧，他对我做的这些事影响到了你，对不起。”宋慕山忽然对现实有种无力感，眼色黯然，“我可能没办法让他像陈胜一样付出代价。”

    随之，她眸光闪动，“如果你成为我的家人，成为宋家的人，他就得顾及两家的利益，不敢再有动作让事情闹大，我生日那晚出了这样的事，估计他急着撇清关系呢，毕竟我爸已经知道了，怎会不查？”

    “嗯。”乔清梧露出微笑，茫然地预想和宋里城坦白后的应对方法。

    “叮咚——”

    宋慕山放在茶桌上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拿起一看是季知言发来的。

    【消息界面】：

    季知言：小山姐姐，我对你生日那晚突发那些意外向你、小川姐姐和宋叔叔说声对不起，一切责任在我，那晚参加的所有人我已经都给了补偿，都处理妥当了，不会麻烦你和宋叔叔。

    季知言：明天我想亲自去给你们当面道歉，希望你不要拒绝。

    宋慕山淡然的目光透着寒意，乔清梧接过她递来的手机，看完了季知言发来的消息内容。

    “让他来。”乔清梧盯着屏幕不动声色，“这次换我来应对他。”

    “清梧，他表面是想来给我，我姐姐，我爸道歉，谁又知道他想干什么，你还是别和他碰面了。”宋慕山果断回绝。

    “正因为有你，还有慕川姐姐和宋叔叔在，我才不怕啊。”乔清梧嘟囔着嘴，晃了晃她的手，“你就按我说的做吧，我能够对付的。”

    “好吧。”宋慕山轻捏她的脸，无奈地笑了笑。

    【3】

    深夜，雨暴风狂，陈胜穿着黑色雨衣行走在一个无人的深巷里。

    肆虐的冷风吹动急坠的雨滴不停拍打在他的脸上，冻得他边走边直哆嗦。

    他走到尽头一个黑暗、被石墙遮蔽的角落，尽量不发出声响将自己隐藏起来，直到一两分钟后，看到一个同样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朝这里走来。

    “强哥。”陈胜微佝着身子，局促不安道，“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上次帮忠哥卖掉了些货，您能不能…帮我跟忠哥说一声，让他施舍我一点酬劳？”

    他面前的中年男人体格高大彪悍，满是皱褶而黝黑的脸显露一丝莫测的笑意，伸手用力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阿胜，你这些年一直跟着忠哥做事，你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我把你当成兄弟的，今天忠哥心情好，开了一个大单，他让我来叫你一起去他那庆祝，你陪他喝得开心了，一点酬劳算什么，你也知道他很大方的。”

    陈胜仔细考虑一番，看着强哥那平常让人望而生畏的脸此刻嬉皮笑脸的，许是也心情大好，回想以前帮忠哥办事得来丰厚的报酬，心痒痒地答应了。

    “好，一起去为忠哥庆祝。”陈胜哈哈大笑，紧随其后和他来到空荡的路边，坐上一辆脏兮兮满是尘土的面包车。

    过了一会，车停在郊区的一个废弃厂房外，陈胜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一片荒凉，逐渐接近厂房门口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不是说在庆祝吗？！

    陈胜刚在心里说完，大脑就如此时突如其来的雷鸣那般轰隆一声，恍然发觉自己落了套。

    眼看车停在厂门边，他一时心急扒拉了一下未解锁的车门把手，当即看到一群人从厂房里涌出来，随即坐在驾驶座的强哥把车解锁，他被这群人粗鲁地生拖硬拽，身子不由得出了车，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带进了厂房里。

    “你丫的，良心发现要做个好人了是不？！”忠哥挥手猛地扇打陈胜的脸好几下，看他本就伤得不成样的脸肿了起来，“看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忠哥，少和他废话，咱们做事要干脆点，别耽误了大伙给您庆祝，您今天可是开了大单。”强哥站到忠哥身边，不屑地打量着陈胜。

    “阿强。”忠哥抬手拍打强哥的胸脯，“那就由你送他上西天吧！”

    “哈哈哈…哈哈…”忠哥咯咯笑得诡异，悠哉悠哉地转了个圈坐在陈胜身前的木椅子上，俯身满目狰狞地盯视他。

    强哥当着众人面前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手枪，伸手对准了陈胜的脑袋。

    “忠…忠哥，我没做错什么啊！”陈胜被绳索束缚在椅子上，眯着眼不敢看漆黑的枪眼，又睁开眼生怕下一秒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强哥，别…别！”

    “轰隆——”

    “嘭——”

    爆鸣的枪响被惊雷吞没，陈胜睁着双眼应声倒地陷入永久的沉睡。

    “哇唔！”

    忠哥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陈胜，激动地灿烂狂笑，随之引起一众小弟们跟着失笑。

    “哼哼…”忠哥清了清嗓子，周围顿时安静了。

    他懒懒起身站在强哥旁边，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看向一众小弟们，“你们笑得很开心啊？看没看到，背叛我是什么下场，安分跟着我，哥不会亏待你们，但如果你们像他一样想要去自首，后果只会和他一样，无论跑到哪都会死在我手里。”

    强哥用衣角擦拭发热的枪管，严肃道：“要是以后你们身边有这样想要背叛忠哥的人，可以私下跟我说，如果你们真的揪出一个，那我给你们奖励。”

    “好！”小弟们围着他们雀跃欢呼。

    “我宣布！现在，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庆祝。”忠哥嘶着嗓子扬声，抬手依次指了两个人，“你，和你，把他处理干净了再去。”

    “好…”被指到的两人声音抖颤着不敢拒绝。

    “嘀呜——嘀呜——”

    就在忠哥沉醉在小弟们的簇拥时，厂房外响起的阵阵警笛声刺痛了他的耳朵。

    所有人瞬间被这突发的状况吓得惊慌失措，寻找这破烂的厂房有没有狗洞一样的出口逃离。

    他们像一群老鼠在下水道里东逃西窜，不料很快就被破门而入的警方全部抓获。

    【4】

    宋慕山站在客厅露台扶着围栏眺望夜空，雨消云散的夜空呈现犹如被洗净般的幽蓝。

    她拿着手机，看自己所派的专人发来的消息。

    “小山。”宋慕川轻悄悄地来到她身边，郑重道，“我听说，就在刚刚，警方抓获了逃逸已久的大毒枭，突破口就是那个叫‘陈胜’的人，但在警方赶到前他已经被那群人枪毙死了。”

    宋慕山心里明晰只要是关于自己的事都会被宋慕川第一个知道。

    她没什么表情，神色轻淡得像是无关于自己，“是吗？倒是给了他痛快。”

    “你看样子，不像是刚知道。”宋慕川似笑非笑。

    “对。”宋慕山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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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下章江×安  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