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餐厅
叶辰和林梦泽分手了。 单方面，叶辰没答应，依旧保有上诉权。 林梦泽自顾自地说完分手，不解释不说明，拎起行李转身就走了，叶辰连问句为什么的时间都没有。叶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跑下楼想要追上林梦泽，无奈还是没赶及，眼睁睁看着“前”男友把行李放好，坐上出租车，砰的一声关上门。 “林梦泽！你给我回来，你给我解释清楚！林梦泽！！！” 无论叶辰怎么喊，怎么骂，出租车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路直行，飞速驶出了他的视线范围。出租车扬长而去，尾气扬起，呛得叶辰疯狂咳嗽，生理性的泪水烫得眼眶生疼。他瞪视着车辆的后尾灯，愤怒、疑惑、失落……情感混杂在一起，化作不见底的黑色深潭，水底沉着八个大字。 林梦泽你个王八蛋！！！ 骂归他骂，人走了也听不见。不愧是曾经当卧底的，林梦泽当真做到了销声匿迹。叶辰打车追上去，发现先前的出租车早已停在路边，司机告诉叶辰，刚才的乘客只让他开车到小区门口，车刚停，又一辆出租车赶来，把男人接走了，就跟接力赛一样。叶辰又找到第二辆出租车的司机，得到了相同的答案，辗转一晚上，线索断在了第六位出租车司机身上。 “林梦泽你个王八蛋！！！” 一段情感的戛然而止所带来的情绪影响会随时间产生变化，从最开始的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再到后续的困惑不解、自我质疑，时间久了，才能做到慢慢放下。叶辰显然还处在第一阶段，他拼尽全力搜集线索，四处寻找林梦泽的踪迹，甚至冲到局长办公室，准备当面质问上司为什么会允许林梦泽搬出去住。 “你在说什么？签字？什么字？”齐局长一脸无辜。 “那这个字……” 叶辰抓抓脑袋，掏出林梦泽昨晚甩到自己脸上的纸条，端详后，注意到虽然很像，但是笔画略显生硬，很明显是仿写的。叶辰气得太阳穴都在疼，昨天事出突然，如果他能有时间仔细看看这个签名，林梦泽肯定哪都去不成。 “别说签字了，我都没见到过小林。他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好着呢！”叶辰打了个激灵，急忙搪塞，“就是他前几天心情不太好，总是乱说话，可能是我加班太忙了哈哈……” 齐局长抿了口茶，幽幽道，“对啦，你俩怎么样？我那套房住得还算舒服吧？” 叶辰一阵心虚：“还、还行吧……” “前段时间你俩都不容易，最近没那么忙，你要不要请个假带他出去散散心？” “哈哈，等有机会的吧……” “说起来，之前局里不是老惦记着用小林当诱饵吗？我看现在咱们工作进度还不错，这个任务挺危险，之后你跟他说，就别让他瞎掺和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得了。” “行……” 叶辰嘴上答应，心里嘀咕：前提是他也得听啊…… “请假的事你考虑一下，别客气！” “行行行，有需要的话一定，那我先走了哈……” 叶辰前脚嬉笑着离开局长办公室，后脚就在心里把林梦泽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混蛋！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份多特殊，临到节骨眼这是要干什么啊！而且不都说好了，无论什么烦恼困难和想法都要，要对彼此坦诚吗！啊不对，好像没答应，那天他没来得及回答就睡着了！这个王八蛋！！！ 而且手机还打不通，肯定换号了，这人到底要搞什么啊！ 叶辰气得牙齿都在打架，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林梦泽抛弃自己原因，只好叫来徐涉，把自己平白无故被甩了的事告诉了他。 听完后，徐涉第一反应就是：“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咱俩之间的信任关系这么脆弱吗？” “开玩笑的啦，哈哈……”徐涉敷衍地笑了两声，“那家伙跑了可是很伤脑筋的，当年他不愿意服从我的保护，翻窗逃走害我花了半个月才找回来，而且还是他故意放水让我找到。” “这么难找？” “你在说啥，他可是当了多年卧底到最后都没被识破的男人，反侦察和隐蔽能力当然很强！” “好厉害……”叶辰感叹道，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不对，那我怎么办！” “他临走前除了说要跟你分手还说别的了吗？” “说之后会跟我解释……” “哦哦，那看来事出有因。既然他说之后会解释就一定会来，先等等看吧。” “可是他要和我分手啊……”叶辰委屈得要命，噘着嘴，眼角下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和他平常的硬汉形象大为不符，看得徐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分个手而已！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对感情很随便吗！” “可是我好喜欢他啊，明明感情那么好，还一直住在一起，他怎么能说走就走……” 叽叽歪歪惹来了过往同事的围观，叶辰虽然没有隐瞒过自己的取向，但却因为林梦泽身份的原因，从来没有当众提到过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工作乏味，需要八卦调剂，大家听到分手同居始乱终弃这些劲爆的关键字，瞬间来了兴趣，纷纷放下工作，朝叶辰的方向探过头：“阿辰，你谈恋爱了？” “在哪认识的？快说来听听！” “啥时候谈的啊？怎么都不带来给我们看看！” “怎么分手了？为啥？吵架了出轨了还是怎么个情况，说来听听，姐姐帮你分析分析原因呀！” 唐突一堆问题迎面而来，叶辰不知如何招架，只得向徐涉投去求助的目光：“徐哥，帮帮忙……” “留下来加班我就帮你。” “我可是刚失恋，你是魔鬼吗？” 徐涉温和地笑了笑，朝热情的人群使了个眼色：“不加班你就自己想办法擦屁股。” “……拜托你了。” “等会帮我查点东西，精神医院那个倒霉孩子好像可以见人了，明天跟我去问话。”徐涉一股脑把早就给叶辰安排好的工作甩出来，下一秒脸上就挂起贱兮兮的笑容，掏出手机，迎上想要听八卦解闷的人群，“说起谈恋爱啊，哥哥我最近谈了个新对象哦！长得可漂亮了，快来看看！” 作为青山市的烂裤裆代表男青年，徐涉在情感问题上可是真的不遭人待见，三天两头换人就算了，还都是无缝衔接，渣男到让人发指。大家看到他没脸没皮地凑上来要介绍自己的新情事，顿时没了八卦的兴致，转头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圆满达成任务，徐涉朝叶辰比了个口型：“赶紧干活！” 唉，算了，用工作麻痹失恋的痛，用通宵加班填补空虚寂寞的床。嗯，很符合现代年轻人的恋爱状态。 所幸工作上略有进展，和交通部合作后他们成功捕获了两位吸食了致幻剂的年轻司机，加上住院治疗那人的口供，他们端掉了一个小型犯罪团伙。分析收缴的药物后，发现果然和徐涉想的一样，药品在进化，更强的伪装性，更强的迷惑性，而且效果更强。 和一般毒品粗糙的提纯过程不同，这种药物显然是在设备齐全的实验室研发制作出来的，会把半成品发放到社会上，恐怕也是为了更好地观察每一个阶段的效果。 “可恶，是把平民老百姓当小白鼠吗？还有没有人性……”依旧负责分析工作的吴迪咂舌，“青山市登录在案的药企并不多，一家家查下来应该也不会很费时间。” “放心，阿辰正在追查温学彬投资的一家医疗器材公司。阿辰，你查得怎么样了？” 等待半晌，没人回答。 “叶辰？” 徐涉转过头，看到叶辰趴倒在桌子上，生死未卜。 高强度加班的疲惫确实有效抑制了叶辰焦虑的心情，他成功渡过了和恋人分手后最初的暴躁时期，代价是换成了整天唉声叹气，动不动就看着天花板发呆，像极了穷困潦倒的落魄诗人。加上最近工作内容本来就繁复杂乱，大家心情都不怎么样，叶辰又丧得人见人恨，整个办公室的氛围都奇奇怪怪的。 “阿辰，你还好吗？” 叶辰缓缓抬起头，煞白的脸和发黑的印堂看着让人害怕，连罪魁祸首徐涉都打了个寒噤。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没事……” “你没事我们有事。”徐涉把人从椅子上扥起来，给他披上外套，扔到市局外面，“去休息一下！吃点好的！” 让加班也是他，让休息也是他，怎么还自己打脸呢？叶辰又气又委屈，不过他确实饿了，最近一直没吃好，整个人瘦了一圈，乍看上去颇为狼狈。恰好现在刚过午饭的时间，叶辰揉着肚子考虑片刻，还是决定先吃点东西再回来工作。 市局在中心城区，周边商业发达，溜达不了多远就是青山市挺有名的一条餐饮街，十几块钱一顿饭的路边摊到几百块钱一道菜的商务餐厅一应俱全，饭点前后家家都是门庭若市。相比堂食，叶辰这种典型的大城市年轻人更喜欢点外卖，跟朋友就算了，一个人来这里还是第一次，看着街上三两成群的友人和亲密牵手的恋人，多少有些难以适从，感觉自己又可悲又滑稽。 光站在看着更尴尬，他选了家看上去最寒碜客人最少的店钻进去，准备速战速决。店里没有菜单，可选择的菜品乱七八糟全贴在墙上，想吃什么看好了自己去厨房报菜名。 叶辰扫视着菜单，手里拿着双一次性筷子，用手指百无聊赖地掰开一点，松开，再掰开一点，再松开，咔哒咔哒的轻响盖过街道的嘈杂。 “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叶辰嘀咕着，筷子再次发出咔哒的响声，仿佛意味不明的回答。 “这里有叉烧饭，不知道味道如何，真想带他来尝尝……” 咔哒、咔哒…… “梦泽，你到底去哪了啊……” 咔哒！ 脆弱的木筷子终于被彻底掰断，叶辰选好了菜，站起来走向忙碌的厨房。刚要喊话，厨房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一个熟悉的侧影。 叶辰骤然愣住了。 是林梦泽，是他，绝对是他！ 失而复得的喜悦直冲脑顶，叶辰激动地大脑空白，浑身发抖，紧紧盯着那片模糊的影子。然而，一个陌生的人影出现在林梦泽身边，和他紧贴在一起。林梦泽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他满脸笑容，和陌生男人手牵着手，快速穿过小店，离开了那片油腻腻的橱窗，离开叶辰的视线。 叶辰愣了两秒，咬咬牙，转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