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娓娓动听的女子歌声绕梁，似乎宫外都能听到这动人的声音。

    琴师们奏起的乐声带着歌声将那坐在四周用食悄声私语的贵人们吸引了心神。

    只见宁寿宫上场门东头出现了一层新搭建的红稠门帘，刷着明艳红漆木柱，屋檐明黄瓦块的戏台，台下四周用青砖砌成的水池用来间隔，几尺距离便是观戏用的精致软榻高椅。

    池中竟绽开了满是娇艳欲滴的莲花，这可是腊月深冬，竟能在太后寿宴见到这等稀罕物，贵人们不得不赞叹皇上的孝心。

    毕竟，用炭火时时提供温度也是常人不能也不敢消耗得起的。

    此时那华丽而喜庆的戏台正唱着老太后喜爱的曲子。

    数不清的牛角灯驱散了黑夜，将戏台四周都照得明晃晃。

    对准台子中心的位置站满了年轻青涩宫女与小太监，这些人端茶，捧烟伺候着这场寿宴的主人——仁宁太后。

    仁宁太后并不年迈，甚至岁月在她脸上不着痕迹，更是为她添上了风韵犹存的魅力，总是带笑的脸让她看起来和善又亲切，那么多人围着她却能让人第一眼就能找到她的魅力。

    她左边坐着的是这天下之主，右边坐着她最宠爱的皇儿，而仁宁太后正拉着她的皇儿对着台上唱戏的人指指点点，时不时发出笑语。

    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们面露羞涩，红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用勾人神魂火热的看着还未立后的皇上。

    太后喜爱的王爷？

    一个残废谁会嫁，除非疯了不成。

    贵女们无一不这样想，皇权和富贵谁能比较？

    皇上兴致缺缺的看着台上载歌载舞，拖着腮，余光扫过母后拉着亲弟的手，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至于那些目光炯炯，带着可怜祈求与野心的贵女，他一个都看不上。

    他看上的人，可要比这些贵女有意思多了。

    “丽质天生难自捐，承欢侍宴酒为年……”女声正巧唱到此处，正与皇上看向太监们忙碌中的一位相撞。

    深蓝宫衣更衬托了肌肤细腻白如透明，忙碌还得控制步伐缓慢的辛苦让他清俊的脸上染上红晕，墨发编成辫垂在后腰间，挺翘浑圆竟将衣料突出一点，辫子甩来甩去，时不时抽打着翘臀，惹得看他的男人喉结滚动，玩弄琉璃玉珠的手捏紧了几分，眼中的深意更见不底。

    “鸳鸯来戏水……”

    歌词在唱着贵妃醉酒后的悲欢离合，却仿佛又唱着那被皇上窥视的太监。

    青莲不由自主擦了额头的薄汗，他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像毒蛇又像野兽，扭头看去背后却没人看向自己。

    或许是错觉？

    青莲刚转头准备端起太后喜爱的太后喜爱的桃花酿时，抬眼便看见了京城议论纷纷的王爷正盯着自己瞧。

    王爷长相与老太后叠模叠样刻出来般，和善又不像给青莲影响恐惧的皇上那样锋利如剑，而是春风细语，柔似水。

    好一个公子如玉，温润尔雅……青莲不由自主念叨了出来。

    王爷好似听见青莲的呢喃，对着青莲温柔一笑，害得青莲差一点与人相撞，将酒水打泼。

    那小太监也是端菜被一碰吓得对着青莲恶狠狠低声一呵斥：“走路看着点，不然小爷和总管大人告你一状！”

    青莲连忙稳住心身，低着头对着端菜的小太监连声道歉，看青莲这般诚心，那小太监轻哼一声便离去，离去之前还不忘低骂几句。

    等小太监离去，青莲在抬眼便看见王爷含笑转头和老太后说话。

    “……”脾气好的青莲也忍不住血压升高。

    王爷对自己的兄长一直盯着一个小太监感到好奇，便顺着皇上的目光看去。

    一个长相极为漂亮的小太监，清俊又似天上仙人，一看与其他太监不一样的气质，就想让人将他压在身下狠狠欺负一般，让他露出祈求怜惜自己，控制不住娇声崩溃。

    王爷轻轻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声音低的让人听不见，就连距离他旁边的老太后也没听见。

    老太后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问：“子玉，你在说什么？”

    王爷笑容不变，拿起桌上的鲜果咬了一口道：“没什么，母后，儿臣只是感叹这戏子唱得好听……宛如仙人下凡，恨不得马上将‘他’藏起来……”

    太后莞尔一笑，拍了拍王爷的手背，招来一太监，说道：“吾儿喜欢，哀家也极喜欢这戏班子，让他们留在宫里吧，什么规矩教教可别顶撞谁人。”来人恭敬领命离去。

    这时端酒而来的青莲低着头跪在旁边给太后桌上倒酒，自然听见了太后的话语，心中不由为着戏班子一惊。

    没有喜，只有惊。

    皇宫可没有男人能留宿一事。

    此时太后正巧与跪在地上端酒的青莲对视，青莲愣住，竟没有立马低头。

    太后也微微一愣，修长尖锐雕刻繁花似锦的甲套勾起刚想要低头的青莲下颚，挑起他的下颚，让青莲整张脸抬起对视。

    “你……”太后愣住后立马换上带笑的表情，转头对皇上道：“这小太监看起真似画中仙人，俊俏得让人喜爱啊。”

    皇上一笑道：“这小太监本是御前太监，朕看太监人手忙不过来便让他代班。”

    明晃晃的慌话，这让太后想要人的念头也说不出来，她只好无奈道：“好吧，哀家本喜欢这小太监的，既然是皇上的御前太监就算了，本想这般长相不唱戏可惜了……”

    “母后这般说来，朕也做回孝子，便让他去学唱戏，尔后让母后开心开心。”皇上笑道。

    话尽如此，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得诡异，就连四周围坐的贵人也发觉了。

    王爷对着皇上拱了拱手道：“皇兄真是好孝心，皇弟得多向皇兄学习。”然后对着跪着无处不在的青莲点了点头，示意青莲可以离去。

    青莲这悬着的心才稍微安下一点，重重磕头说了好几句中听的祝寿话跪着离去，离去前对王爷投去感激不尽的眼神。

    青莲在心中想：“安润玉，真如名字润玉如人，如果不是折了腿，王爷真可能特别受京城贵女欢迎吧……”

    带着不安离去的青莲正好错过了王爷带笑的眼中丝毫不含笑意。

    只有了解安润玉的人才能看出来安润玉的假笑。

    一个是皇上，一个则是谁也想不到的太监黎安。

    黎安站在远处二层看着皇上一家的温馨相处，看着皇上的眼神寓意不明，又看着青莲对王爷抛去感激的模样，牙齿不由自主咬破了舌根。

    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自己心中的感情，那是气从丹田涌出，恨不得撕碎青莲那小笨蛋的气愤。

    手指不由自主掐进了握在手心里的纸包，手指触碰到抓破的纸包里的粉末。

    粗糙的粉末让黎安惊醒起来，他抬手看向汗水打得半湿的粉末……随后又狠狠捏拳砸向身旁的木柱上。

    木头发出的闷哼被歌舞隐去了声音，并没有人发现这一幕。

    等青莲远离了宴会才松了一口气，不等他松完一口气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青莲吓得挣扎时，听到抱住他的人在他耳边低语：“你这淫娃可真勾人……”

    熟悉的气味与声音，青莲欢喜的转身看向来人。

    正是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