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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再无临江王 (齐王未死,齐王女奴故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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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再无临江王了。”

    “楚儿姐姐,若是,他醒来之后寻不到你呢——”

    “那便,让他忘了我吧。”

    1. 闲敲棋子落灯花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书塾里的孩子们,摇头晃脑,念着教书先生刚刚教过的诗句。即便是不知晓诗中意,仍是童音袅袅,让人听着便让人舒心。

    他们的穆先生踱着步子,一举一动的仪态看着恁的贵气,若不是粗衣木簪,恐怕会让人怀疑,这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呢。

    穆先生一步一踱,看着堂中一双双稚真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在自己身上,只觉得教他们念书,是件让自己再满足不过的事了:“诗歌前两句写景,描绘出一幅江南夏雨图。这梅雨季节,阴雨连绵,池塘水涨,蛙声不断,但是,“一切景语皆情语”,诗人在这里并非为写景而写景,而是于景中寄寓了他独自期客的复杂思想感情。”

    诗中的美景仿若再现,不过不是在文人墨客偏爱的江南,而是天高皇帝远的西南。

    那里的风景极好,红烛吐泪,美人烹茶,一位清贵公子正对着一盘残局思索着,时不时抬头看,自己约的客,是否会如约而至。

    贵人身侧有美人侍立,佩戴者斗笠和面纱,此时正微笑着,软语道:“夏夜露重,夫君饮杯热茶可好?”

    男人接过茶杯,妻子的贴心叮咛让他的眼离开棋局,一手揽过佳人,劝道:“清儿快坐,莫要累坏了身子。那位道长,不知是否能……” 话音未落,远远地,有一人素衣拂尘,宛若仙人,就这样出现在二人面前。

    “无量天尊,贫道梵清,有礼了……”

    “临江太守卫轻逸,携妻秦清,谢过道长,亲来解惑。” 这清贵公子起身抱拳,正是临江的新任太守。

    神仙般的道长回礼后,却盯着戴着斗笠的佳人,抖了抖手中的浮尘,思索了一瞬,才开口道:“尊夫人的容貌看着,倒是颇似贫道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一见真容?”

    秦清见夫君向自己点头应允,脱去斗笠,面纱下的姿容说不上绝顶,却是应了名字中的那个“清”字,仅是匆匆一面,便又低下头去,不再做声。

    “故人已故去,终不是故人,是贫道认错人了。” 梵清遗憾道。

    卫轻逸道:“无妨,在下请道人来此,也是为了寻一位故人。“

    “哦?不知姓甚名谁,可有八字?“ 仙风道骨的梵清道长已经坐在对面的位置上,扫了一眼棋盘上的残局,等着这位临江太守开口。

    “此人……若是还活于世间,想必已经改换了姓名。不瞒道长,此人之前乃是镇守此地的王爷。至于他的八字,正摆在这棋盘之上……”

    齐王朱煜谋反,受车裂之刑,他的名字早早就成了禁忌,若是旁人,只怕不愿意与此人相关的事,有分毫沾染。因此,卫太守才愿在夜间与这道长相约,问旧友的近况。

    “齐王朱钰么……” 梵清倒是毫不忌讳地说出这个名字,丝毫不见慌张,顺势问道:“太守是从哪里无意得知此人可能还未死呢?找贫道前来是要掐算一下,此人如今身在何处么?”

    “道长实乃谪仙人,仙长所料不错,还请……您勿对他人提起此事。”

    “太守待临江的百姓不薄,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呢?何况齐王与贫道的那位故人,也算有些渊源。“?“那便多谢道长了。”

    2. 齐鲁青未了

    卫轻逸看着这位叫梵清的道长掐算了一番,竟是缓缓吐出一句诗:“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这——” 卫太守和身旁的秦清都有些茫然,还是卫太守开口,问道:“仙长,这诗,何解?”

    “准确说,该是’齐楚清卫了’。这’齐’是谁,自不必说。’楚’是楚王妃,这’清’ 和’卫’ 便是近在眼前的太守大人与尊夫人了。您与齐王,志趣相投,也曾化名“玄”公子,一同风流恣意……也因此结识了尊夫人,或者说,是您救下了曾经在王府为奴的尊夫人,为她换回原姓氏,还由尊长出面,聘为继妻。”

    一旁原本垂着头的清儿,听见此处,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道长,立即跪下恳求:“齐王与楚王妃对清儿有大恩,还望道长告知殿下如今身在何处。”

    “贫道窥探天机,已经自折寿元,既然已经窥得了这天机,何妨告知你们夫妻二人?齐王的确未死,如今的所在,便是要看这最后一个’了’ 字,此人在何处,齐王便在何处。”

    “这’了’又是何人?”

    “一位医术了得的医女,名叫了了,她的医术承自先人,而她的先人,正是齐王埋在京畿之地的眼线,也是他留给楚王妃的一条退路。只是,楚王妃把这条退路给了齐王,一换一,香消玉殒了……“

    3. 吹了蜡烛都一样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私塾中的读书声不断,临到放学,来接孩子回家的妇人们,都拥挤着,隔着窗子,争看着那位俊俏的穆先生。

    村子里的娃娃哪有这么金贵,不过是二里的路,从前从没有人来接——都是几个娃娃接着伴儿回家的。

    可是自从来了这位穆先生,妇人们便都愿意把自己家的孩儿送去读书,还极其愿意亲自接送,用她们的话说,便是:“这般神仙一样的人儿,多看一眼,便是赚的。”

    “是啊,我若是神医了了姑娘,肯定会仗着这救命之恩,死活也要做穆先生妻子,怎会看上她家那口子,目不识丁的壮汉呢……”

    “谁说不是呢,这神医就是神医,想得和旁人不同。”

    “就是,就是。” 有人应和道。

    “可我听说,这穆先生来历不明,又换了即便是神医都治不好的失忆症。长成这样神仙的模样,兴许活不长,别人看不出,神医怎会看不出!她家如今那口子,一看就有力气。”

    说罢又神秘地笑笑,目光狡黠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妇人,压低声音道:“吹了蜡烛,再好看的脸也都看不见,还是……夫君’有力量’ 来得实在,伺候得好才是’硬道理’,那方面行不行,我看呀,人家神医肯定看一眼便知呢。“

    妇人的理论,居然可以完美的自圆其说。可是即便是压低了声音,还是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听见了,有些忍俊不禁。齐王的“英勇”,他这个玄公子拍马难极。

    当初朱煜设品臀宴,遣散了身边的几位金品姑娘,自己便是在那时得清儿的口侍而久久难忘。这样的金品姑娘,齐王身边有九个,又怎么可能是个“不行”的呢?

    4. 幕沧

    私塾里的先生,听着学生们一遍遍地念诗,觉得自己似乎不是第一次教人这首诗,是在什么时候呢?

    恍惚中,仿佛曾几何时,似乎有个人让他教着念这首诗,还非要改去一字。可是,那人是谁呢——

    仅仅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影子,叫自己的名字:“幕沧……教我念诗好么,一日一首,每天一日。” 女人似乎羞红了一张脸,说着这样勾人的话,却偏还是个知羞的。

    “那怎么够,一日三餐,要喂饱夫君三顿,一次怎么够?“

    “夫君,说好了教楚儿念诗的……”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这句便不对,应该是齐楚情未了……”

    往事似乎就是云烟一般,触不到,却如云般笼罩在他心头,心里就像是缺了一部分,可是却拼了命也记不起那个女人的模样。

    他只记得,女人唤他做“幕沧”,他便以穆为姓,等待着有一天,妻子能寻他来。

    5. 收集故事的人

    他从不与人主动搭话,直到看见这两位从小知了家里走出来的两位远方来客。

    小知了是这一带出名的神医,慕名而来的病人不是没有,而让他看着,觉得似曾相识的,却从未有过。

    “这是一个悲而不伤的故事,先生还要听么?”

    “无妨。” 他与来人之间还隔了一片女子掩饰容貌的白纱,可即便隔着这薄纱,也隔不住女人美好的身姿与容貌。这女子,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却并不是他心里缺失的那一部分。

    “从前,有一个权势极高的男人,他用尽一生去追寻他曾经的爱人,但却终身不可得。于是,他费心收集和他容貌相似的替代品,让她们只爱他。直到他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替代品,也是与那个她最为相似的一个,还爱他,视他如神祗。男人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就独独对她起了怜惜之意,让她成了自己的继室。但是他并不满足于此,可能是还不甘心,决定还要去寻找那个爱人,即便那条路充满荆棘,若是失败了便会背负骂名,粉身碎骨……”

    “所以男人还是去追寻那个人了么?也许,很多时候,他自己分不清自己是爱上了这个继妻,还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吗?”

    袅娜的女子叹息道:“是啊,如果男人的继妻还活在这个世上,听见了先生这番话,定然觉得宽慰。”

    “她,她死了?”

    “是啊。她的夫君最终还是失败了,男人不忍牵连无辜,在之前就狠心赶走了她,还派人来接应她,为她安排假死的戏码。可是,女人决定放弃活下去,而是通过自己的赴死转移视线,让男主得以金蝉脱壳。”

    “世间痴情女子多,若是她夫君,定是不忍。堂堂男儿,自己做的便是要自己承担,要人替代,怎能不愧疚一生?”

    白纱之后的人,似乎翕了翕嘴,还是忍住了没告诉他,那女子正是因此,拜托医者让自己的夫君忘掉这一切,好好地活下去。——哪怕要忘记的还有她自己,哪怕男人会因此在意识到,自己爱的人是她。

    但是想起楚儿在死前送出的最后消息,还给王府里的人找了去处,那封绝笔信里警告她这个女管家如果有机会要暗中资助齐王,更是千叮万嘱,不要告诉他真相。

    自己从进了王府的过往,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自己也曾爱过眼前这个姿容绝顶,占尽风华的男人。是啊,当初自己不过是十岁的小姑娘,从孤苦无依,没一顿能吃得饱,到住在华丽的王府,穿金戴银,还能伴在宛如谪仙的王爷身边,怎能不动心呢?

    王爷待她,对比其他女奴来说,算得上是极好。她自认容貌远不如金丝儿,却依旧是他最眷顾的女奴之一,她曾多么感激这份幸运,直到她看见皇后娘娘的真容,拼凑出真相。

    她恨自己的理智和聪明,因为真相往往并不美好。于是,她硬生生地把王爷剖出了她的心。那种痛,她至今难忘,也因此决定,再不会把心交给谁了。

    清儿努力擎住泪水,沉默了好一阵儿,才说道:“先生说得是,她的夫君十分愧疚,恍然悟到自己虚度与妻子一起的光阴,于是……剃度出家了,割去三千烦恼丝……”

    男人笑了笑,道:“我若是个写故事的人,便要写这男人再不记得这些过往,就如在下一样,成了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

    清儿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她自小便听说自家王爷聪慧无双,不知道是否猜到真相。她的夫君还在等她,她多说多错,也不便久留。

    “先生说笑了,您不是说,您就是个收集故事,写故事的人么?小女子还有些私事,这便告辞了,愿先生珍重。”

    清儿屈身福了一礼,再未多看朱煜一眼,拭干泪水,衣袂飘飘地远去了,直到在男人视线中消失。

    6. 小知了

    我名叫薛了了,因为父母早亡,是家族医术唯一的继承者。我的医术传自最疼爱我的爷爷,他叫我“小知了”。

    “小知了的天赋最好了。” 爷爷总是夸我医术好,我也跟着他,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他临死前几天,嘱托了我一件事,我才知道——原来当年,父母的死,并不是意外。

    “若不是临江王,爷爷……也会死了,小知了更是没人保护的娃娃了……”

    “爷爷,我不要你去,小知了要治好你……”

    “没用的,没用的,孩子。你父亲原是宫中太医,得罪了权贵而死,是齐王,保下了爷爷,爷爷……也答应过王爷,会在必要的时候,帮助他。”

    “必要的时候……爷爷,齐王,是要起事么?” 我并不傻,猜到了齐王的所谋不小。

    爷爷留下了一个令牌,持有同样令牌的人,会在关键时候,找到我。

    齐王也果真谋反了,一路杀进了京城。

    找到我的人,并非齐王,而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纤腰如柳,身姿绰约,看得我好生羡慕。

    随她而来的,还有一个冷面的护卫,背着剑,怪吓人的。

    “拾伍,别吓坏了人家。”

    “是,王妃。”

    王妃?会是齐王的王妃么?

    女人拿出同样的令牌,当着我的面,打开了齐王留下的锦囊。

    “前途未卜,若事败,假死求生,薛可助你。若事成,必来迎。” 护卫大哥念完后,楚王妃再控制不住,晕了过去。

    我自然救醒了她。

    “他不要我了……”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王妃,王爷是要您安好,特派拾伍来护着您。事成后,一定会迎回您。” 护卫大哥安慰着。

    “拾伍,别骗人了,王爷若是有十足的把握,必不会送我来此。我随军多日,知道临江的子弟兵,不过三千人……”

    主仆二人对话的信息量巨大,我觉得我需要消化一下。

    然而,王妃却是给我点明了关键。“薛姑娘,你能让人假死?”

    “不错,这是薛氏秘术,旁人绝难知晓察觉,即便同样是医者。”

    “那好,答应我,若是王爷事败,别管我,救他便好。”

    而楚王妃的话,在某一天,成了真。

    车裂之刑,也一切都增加了难度,好在护卫大哥偷了人做替身,死的并不是临江王。我薛氏的秘术,并没有派上用场。但是,我的存在并也不是完全无用,比如,把替身易容成齐王的样子,看得护卫大哥连连夸奖。

    “——世上再无临江王了。”

    “——楚儿姐姐,若是,他醒来之后寻不到你呢——”

    “——那便,让他不要记得我好了,只有齐王妃这样殉情而死,守卫们才会放松戒备,以为齐王真的死了,这样也能让死士更好地行动。” 楚王妃望着远方,仿佛完全不在乎自身的生死。

    “那便是在下与王妃见的最后一面。” 多年之后,我和一个与王妃长相七八分相似的来访来客说起当年与王妃诀别的情形。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那人来自临江,是太守夫人,却是出自王府的旧人。夫君一眼就认出了她和太守,口称“清儿管家”。他们就是来确认齐王是否尚在人间,以及从我口中询问当年的细节。

    我夫君,便是那位护卫大哥。村子里的人都说我傻,有齐王那样俊俏的人不嫁,却选择一个粗汉子。他们不知道,在我看见楚王妃愿意为齐王赴死的那一刻,我便决定绝不去爱他,只有楚王妃,才配得上他。

    只是,曾经的临江王,再记不得往事前尘,就在这镇子上,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先生。